目的地
错综复杂的移动城市地下循环通路向来不是正常人选择离开城市的好去处,但对一帮熟悉环境,而且正在被复仇者的利刃死死咬住的家族残党来说,这里像迷宫一样的设置真是再好不过。
维托·格拉维诺把剑插在地上,紧紧盯着手中的怀表,等着家主从佩戴在右耳的通讯器传来他的最后指示。
虽然身后这十几个人的注视像锋利的刀子捅进他的后背,不紧不慢地忠实行走着的怀表指针发出的声音也像铁锤一般稳定地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口,但说实话,他完全不紧张,甚至比之前要放松太多了。
(资料图)
毕竟里纳家族的毁灭已成定局,而他们这些人只是作为潜藏的暗子等待神秘的家主带领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刻东山再起。
他毫不怀疑那个人,萨尔瓦多·卢西安诺·里纳的能力。他绝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但一定是家族的最佳领袖。在大约两年前,他性情大变之后更是如此。
格拉维诺只是在等,等一个可以安然撤退的信号。
作为家族的“法律顾问”,他始终保有一个许多家族成员没有的优点,就是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于里纳的价值,更知道自己绝不在被家主抛弃的行列。
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丝情报,哪怕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也足以让他成为司法交易中最优待的对象。
他只是在等待命令。
或许后面有那两个怪物的追杀,但前面那么多炮灰,哪怕全部杀光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况且,就算能追到这里,恐怕那时自己也已经逃之夭夭。
里纳输了,毋庸置疑。但不会一直输下去。
只要有一丝机会,等到复仇之时,他一定会把那两个人用最让自己放松的方式慢慢杀死,告慰自己这些年来少有受到的惊吓与畏惧。
这样想着,那看上去重逾千钧的魔剑和闪着蓝色光芒的毁灭法术又近在眼前。
他深呼吸着,把那恐怖的场景赶出脑海。
想象他们在自己眼前哀嚎着求饶,请求自己给他们痛快一死。
对……
总有复仇的机会。
“维托,报告情况。”
右耳传来的声音把他从虐杀那两个人的幻想中惊醒。
“一切正常。”
“知道了。”
维托尽力压下自己过于亢奋的心跳,让声音听上去尽可能从容一些:“老板,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几秒后,他听到自己的耳机细微的连接声音完全中断。
不同意也不反对,这是……
通道远处突然传来沉重的“扑通”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抱怨。
“真是的,这地方怎么这么暗。我脚差点儿崴了。”一个女人骂道。
听到那几乎刻印在灵魂里的声音,维托身后一个始终捂着自己断臂的灭迹人不禁要发出惨叫,但在周围的伙伴同样恐惧和威胁的目光下,把那声痛呼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是暗,就是单纯的碎了。看来的确是年久失修。不过地下通道应该有电灯设置吧?哎呦!别蹭我身上啊。脏死了,我可就这一身干净衣服了。”男人也抱怨了一声。
“反正已经被血染透了……你还没说完呢,为什么你那么讨厌这几部电影?实不相瞒,我和小菲都挺喜欢的。”
“因为立意不好。包括乔万娜写的那几部,什么《叙拉古人》啊。说白了,不过是家族势力为了挽救他们早已臭不可闻的名声,搞一些舆论上的小反转罢了。谁信谁[*叙拉古粗口*]。”
“很尖锐嘛。你敢不敢把这句话跟她说。”
“前天晚上和她上床的时候聊过这个问题了。她看上去挺高兴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马上就要和我分房睡。”
他们漫无目的、家长里短的闲聊已经把这几个人吓破了胆——谁能想到这两人可以一边聊着晚餐是通心粉还是披萨,一边用长剑直接把一个人的身体压成肉糜再按进地板?
“格拉维诺!老板到底怎么说!”
“……留在这里。老板说他在另一路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即将汇合。我们只要边打边撤坚持一会儿就好。”
他撒了一个谎。
但看着这些不明就里,脸上写满愚蠢与忠诚的手下,他内心最后那点儿即将兴起的负罪感顿时消失。
他拔出自己的剑,但已经开始盘算着另一条可以逃走的路线。
他早就有所准备——在直线距离一百米外的地面下是完全空缺的一层薄薄的空心砖,只要一砸就能跳下去沿着地下水道离开这里,而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明。
自己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他自认为可以在家族身居高位的第二个优点。
他的掌心渗出汗水,被剑柄的螺纹吸收,至少不会在这时显出他的紧迫。
“不过,你到底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选这条路的?”
那女人率先在拐角出现,手里提着两把形制怪异的法杖,看到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十几个人,沾着些许暗红色污垢的脸上露出的那抹微笑浓郁了许多。
“他们的逻辑太好懂了。……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老老实实地等我们来收尾嘛。”
看上去年轻瘦弱的男人随后出现。他两手空空,左手插兜,右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后,凭空凝出一把约一米长的墨蓝色重剑,其上浓郁的阴森气息令人感到莫名的沉重。
莫斯提马看着昏暗的白色节能灯光下,自己礼裙上大大小小的血渍,拉长了语调,听上去有些抱怨为名、调笑为实的意味:“这些人,你自己去打,我明明是个普通术师,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打近战?”
“走!”
格拉维诺怒吼一声,但转眼间人就已经出现在几米外的地方,朝着这两个人的反方向夺命狂奔;而剩下的残兵也很快反应过来,几乎手足并用追随而去。
“啊,糟糕……”莫斯提马也没想到这几个人甚至连抵抗一下都不愿意,直接选择逃跑。
她手中法杖交叠,淡蓝色领域迅速展开,短短两三秒钟便追上了最后面的四五个人,瞬间定住了他们的行动,向前保持慢动作、面目狰狞地狂奔看上去属实有些滑稽。
有些遗憾的是,即便达到法术的最大范围,也已经来不及追上跑得最快的几个人;尤其是那位被赫伯特重点关注的维托·格拉维诺,更是已经无影无踪。
“看来我到极限了。”确信自己已经不可能控制住那几个人,她放下法杖,不无遗憾地说道。
“还没完呢。”赫伯特打了个哈欠,左手掏出口袋里的终端,点亮屏幕后按下中央的红色确认键。
登时,一声巨响携着满是砂石灰尘的暴风席卷了整条通道,赫伯特头上瞬间凝聚出封锁严密的黑色面罩与头盔,完全不为所动,还顺便上前一步借着风衣和甲胄的宽大替莫斯提马挡了一下风压带来的冲力和涌来的沙尘;但即便如此,莫斯提马还是被粉尘呛得泪流满面,抓着赫伯特的肩膀弯腰捂嘴连连咳嗽,险些背过气去。
等风暴略微平息后,眼前视野渐渐开阔,赫伯特解除面具,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看着那几个人依旧站在淡蓝色的领域中,被粉尘糊的面目全非,而周围的小石头还在以相当缓慢的速度下落时,不由得为莫斯提马奇妙的主观缓时能力啧啧称奇:“真希望我的‘阿马德乌斯’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堕天使扶着墙,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站直身体,看到赫伯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些速度被放慢到千分之一的人,没好气道:“博士,我就应该让你也体会体会这种感觉。为什么有这个计划不提前通知我?”
“啊?”赫伯特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脸鄙夷之色的莫斯提马,举起自己的终端,“我不是把计划书发给你了嘛。你没看过?”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她想起今天上午赫伯特发来的加密文档,涉及到一些源石尘防护装备的佩戴须知,面色一僵,但嘴上咬得很紧:“那么长的计划书,这么短的时间谁看得完呢?”
赫伯特看到她嘴硬的样子,也不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纠缠的必要:“无所谓了,我保证之后没有更多的麻烦了。”他这样说着,挥起重剑,一刀一个,压碎了这几个炮灰的还在空中挣扎的身体。
他们继续向前缓步行进,在沿途看到已经被爆炸震晕、被塌陷的天花板和墙体碾碎身体某部分的家族成员。
“一个,两个,三个……嗯,刚刚好。抓紧时间吧。”赫伯特面无表情,一个一个踢碎他们的脑袋,直接断绝他们保有任何生机的可能。
他们两个最后站在被废墟压住下半身的维托·格拉维诺面前,看他趴在地上,像一条在野地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老狗,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七窍流血,一条小臂也被炸断,断裂处的骨茬看上去和厨房里的前肘也没什么区别——不,其实也不是,至少那还能吃,这个不行。赫伯特如此想着。
维托睁大着眼睛,怨毒与愤怒毫不掩饰,看到这两个恶魔之后,微弱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不过他越是如此,赫伯特反倒越决绝。
他俯下身,拽着头发提起鲁珀的脑袋,看着维托那瞳孔逐渐涣散的眼睛,笑容里满是残忍与冷漠:“阁下不是很喜欢炸弹嘛?如今自己也被这么炸一下,感觉如何?”
“……你……”
濒死的鲁珀仅剩的一条手臂缓缓移动着,想要把身体撑起地面,却被赫伯特一剑压碎。而他现在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拉维妮娅死的那次,爆炸的威力要超过百倍。我们甚至连一根完整的指骨都没法收回。她做了什么,会让你们如此想要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地如此彻底?”
“……”
“你以为我是来向你问罪的?不……我只是单纯地感到你这种人的无趣。像臭虫一样。”
他一脚踢在维托头上,把他的上颚狠狠卡在水泥地面。
“你的灵魂如此肮脏,死神吃了恐怕也要闹肚子。”
他散去魔剑,右手的黑色轻甲迅速浮现出暗红色的法术回路,轻轻按在罪人的后脑。
“……死吧。”
他的手用力向下一按,暗红色回路迅速蔓延向维托全身,暗红色的火焰与电光沿着那些回路循环,还激起一片片红色的雾气。
维托的皮肤迅速变成焦黑色,眼珠也凸出来直到爆开,惨叫声和昏厥后的静默交替进行,持续了近五分钟,而他的生机也在这样的痛苦中逐渐泯灭。
最后,赫伯特站起身,脚尖轻轻一碰那原本是头颅的高度碳化圆球,维托·格拉维诺最后的存在形态便成了一团黑糊糊的碎渣。
赫伯特从来没有对敌人有任何虐待或戏耍的癖好。只是唯独这一次,他还是抑制不住那种义愤对自己理智的燃烧。
随后是迟来的缅怀。
死人怎么可能知道有人会为她的枉死复仇,还会继承她的理想与心愿。
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拉维妮娅……晚安吧。
你的愿望,不会就此埋没。
莫斯提马把法杖收到背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有多说,但赫伯特能从她手心传来的温度中感受到一些安慰的意思。
“不愧是天使,谢谢你。”
“我只是拍了拍你,然后想带你尽快离开罢了。”
“嗯。”
赫伯特散去法术回路,吐出一口黑色的粘稠血液,面色一白,身体向后倒去。
莫斯提马这次倒是有了些心理准备,接住他的身体,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离开这个即将被各方势力包围的地下通道。她还记得地图上标注的另一条去路,虽然距离较远,但胜在通风良好,而且更隐秘安全,不会被人发现拉特兰的万国信使和罗德岛的博士在这里刚刚做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叙拉古的大事。
二十分钟后,他们在距一处罗德岛安全屋二百米远的暗巷里跳出来——披上早就放在墙壁夹缝处的黑色雨衣,堕天使挥出法杖一下子削去头顶的铁盖和堆在一起用来掩饰的空纸箱,与赫伯特一前一后踩着扶梯爬了上去,而已经下了不短时间的暴雨正好可以掩盖他们的身形,街上的人更加不会在乎这两个在深夜街头一瘸一拐像醉鬼一样的怪人。
直到在浴室里清理过后,穿着罗德岛干员的制服,放松地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的新闻播报,莫斯提马才终于久违地感受到有博士掌控全局的舒适与轻松,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甚至谁会在他们追击的位置露出什么表情都被赫伯特预测得一清二楚。
就像亲手写好了剧本,又让这些演员无论敌我,都乖乖地按照自己的剧本演出,直到谢幕。
她端起旁边的果汁杯,让冰凉的酸甜抚慰自己今天有些劳累的神经。
也难怪上次法尔科内法官的事让他压力那么大。
要是我有这样的本事却遇上那样的失败,我也要怀疑自己了。
不过这次的成功也不会让他多开心吧。
复仇也没办法挽回。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只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经历博士和德克萨斯这种无法解脱的困局。
脸上的微笑淡了几分。
她想起那个如今躺在企鹅物流某个抽屉里的黑色信封。
“现在的新闻已经迅速到这个地步了吗?”
赫伯特从里屋出来,用吹风机匀速烘干自己的那头本就不怎么服帖的头发。被暖风一吹,感觉要蓬松到向周围炸开了。
“是啊,太快了。”
莫斯提马调大了电视的音量,看着现场的主播披着雨衣声嘶力竭地报道被爆炸弄到塌陷的公路,现场一片狼藉,可以预见到明天早晨这附近街区近乎瘫痪的交通——正是赫伯特以此来转移视线,顺带着封锁里纳家族残党的逃跑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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